【all叶】归去·情深
有风。
江南三月的风不同于北国，柔柔弱弱的一缕，缱绻地打着旋儿，温软润泽，像是一只啁啾啼鸣的翠鸟扇动着翅膀，鼓动了叶修鬓角的几缕碎发。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是一口没动的几碟桂花糕和两杯茶，周遭静极了，隐约能听到微风婉转的鸣叫和几声草木间的窸窣，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他们也好像在较着什么劲儿，安静地沉默着，谁也没开口说话，连呼吸都显得清浅。
叶修垂着眸在看茶杯里的茶，大抵在他眼里，那几片平凡无奇的叶子在杯中沉沉浮浮，舒展开来，也是难得的美妙。那么，如果被那样一双眸子看着，又是怎样的感觉？
叶修的眼睛不小，偏生被拉成狭长的一叶，眼尾微微下垂，睫毛垂下来便在下眼睑上打上一片青色的树影，显得格外乖顺，抬起来，又带着些天然的风流。里头的眼珠子是极深沉的黑色，不像黄少天那样一点跳动的烛火映进去都呈现出明亮的浅棕，哪怕是晌午的太阳正照进去，也仍是黑漆漆的，然而又很亮，好像能反射出莹润的月色淌进人心里。
他想起叶修每每抬眸看他的样子，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是很深情的感觉。
忽而有一声轻微而绵长的叹息，不知是风，还是叶修。
“文州，情深不寿。”叶修的眼睫抬了起来，那杯被他深情地观赏了许久的茶水也终于让淡色的薄唇染上点湿润的光亮。
喻文州没有说话，他看一片叶子被微风这只翠鸟衔来，顺着那人绑着的发滑落，在苍白的广袖上一点，最后停泊在桌面上。
他伸手拈起那片叶子放在掌心把玩，好似没听见叶修在说什么，只是打量着掌心的叶子，就像在看一个携手一生的情人。
他感到叶修的目光变得渺茫，四散开去，融进背后这一片天地山水里。他抬头，那人狭长的眼眸微眯，隐约能从浓密的一片睫毛的缝隙间窥见黑眼珠里的一点光亮，眼神很是迷离，视线随风散去，找不到归路似的。
他放下那片叶子。
叶修的目光终于重新聚合起来，落回到他身上。不知是被风沙迷了眼还是怎的，竟泛着些许水光。
“情深不寿。”他想起叶修方才的话，不由笑起来。
不寿便不寿吧，情深如许，又怎生浅得下去。
叶修的睫毛动了动，很奇怪，深沉的黑色本是一切情绪的极佳掩饰，因而叶修也只是看谁都很深情地样子，却从来没有谁能透过漆黑一片猜到他的心思，可是此时，他看着喻文州，眼神里头难得带了几分示弱般的恳求。后来喻文州想，也许那时，叶修便早预料到了之后的一切。
他呼吸一窒，挣扎起来。
即便仍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却是在极为猛烈地挣扎，求得一点生存的希望。他感到好像是被二丈白绫狠狠勒住了脖颈，又好像是被人把脑袋摁进隆冬时节的江水里，好像被人轻飘飘擒住脆弱的颈项提到空中，一颗心上下浮动找不着去处，身上的体温一点点凉下去，几乎是濒死的体验。
他得挣扎，得想办法蹬踹，把自己的身子调动起来。
他要窒息了。
一尾游鱼被潮水推到沙岸上，徒劳地挣扎着，拍打着尾巴击起水洼里的几点浪花，阳光炙烤着，将水分一点点蒸干。
他几乎再没有力气坚持下去，一口气咽下便能倒在冰凉的石桌上，却仍固执地与叶修对视，不肯移开半分视线，甚至不肯眨一下眼。
叶修笑了笑，桌上的叶子缓缓飘落到地上。
他呼吸一松。
于是轻笑一声，悠然地呷了口茶水，全然不见此前的挣扎，很是闲适。
“前辈，慧极必伤。”
听着这较劲般的一句，叶修只是一笑，没再开口。
那是个很值得铭记的下午，风很轻，天很蓝，阳光正好，云很淡。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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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结合前篇及后面那段文言文里的喻队结局食用更佳，以及觉得情深不寿和慧极必伤这两个词真的特别贴合喻队和叶神，下篇预告超长的小邱非篇《归去·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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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残雪
山长水阔无垠，沧江万顷白衣浸。梨花半隐，青柳绿新，双飞比翼。斗拱飞檐，蔽日成荫，微芽暗起。谁人独步惊栖，血流冬去。春意浓、残雪尽。
遥望故国万里。泪沾襟，空余无信。前人先去，王师鸣金，伶仃独饮。冕旒十八，明堂高坐，故人不情。问九州四海，八荒六极，何日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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